(Credit:公共電視)
我的哭點大概從大四開始之後變得很低,有幾個方式可以很容易把我弄哭,關鍵字大概就是;棒球、張雨生、我爸。那看到標題,我想應該很清楚這篇文章是哪個關鍵字引起的。
我最近都在家吃早餐,醒來時餐桌上總會放著兩顆藥丸和一份麵包。我拿著麵包,打開我週六去新竹打壘球時順便買的巴西米那斯莊園豆,依然用美式咖啡壺煮了起來。打開電視,切到Tivo,沒什麼想看而時間又夠短的節目(自從我媽學會用Tivo錄影後,裡面除了大愛劇場、大愛會客室、篤姬之外,還裝了滿滿各式各樣的電影),一路往下移去,看到了好幾年前錄的台灣棒球百年風雲。八集的紀錄片系列,裡面只錄下3、5、6,打開第三集,「出國比賽」,這一來,自然是看完了整集48分鐘才關上電視。
說老實話,這集其實我一開始也沒有太過感動或興奮,訪談老球員為主的紀錄片並非不好,但是台灣棒球能夠引人入夢的歷史還太短,五十年前的球員,我多數陌生。台灣棒球相關書籍實在太少,又老早就絕版了,不像美日職棒記錄多、話題多,即便是講到幾十年前,也是舉手一大串令人動容的故事,有趣的掌故。
當然,聽蕭長滾、陳潤波、官大全等人的訪談,講古懷舊,濃厚的台語口音聽來依然是興味十足。
只是中間老是覺得怪怪的,在戰後不富裕的那個年代,怎麼會有那麼多影片,而且還不是電視台、官方單位拍攝,底下字幕來源明明打著:陳嚴川。然後在影片的後半段,講述了陳嚴川的歷史,包括那段因為白色恐怖緣故,而被莫需有罪名逮捕、入獄5年八個月的故事,當時,他的女兒才一歲,而且在球隊慶功宴之後突然降臨的逆轉性悲劇。
出獄後,他復職回到中油。他在1968年讀賣巨人隊訪台時,帶著八釐米錄影機從苗栗到台中棒球場,拍攝巨人隊訓練的畫面。根據謝仕淵的描述,紀錄片中主要是拍攝巨人隊選手各種技術細節
「包括投手如何練習轉身牽制二壘,以及用於打擊練習的輔助器材,也看到了鏡頭專注於王貞治的後方,揣摩金雞獨立的姿勢中,如何將身體與球棒合而為一,集心、 氣、技、體四要素,將小白球擊向全壘打牆外的打擊之道。也看到鏡頭由三壘往本壘方向,精細的捕捉「棒球先生」長嶋茂雄,如何在扭腰之後,出棒擊球的瞬間, 利用手腕的翻轉,將球打得又平直又有尾勁。」
百年風雲紀錄片中,也有訪談陳嚴川先生。老先生中風後,口齒很不清楚,要配著字幕,才能夠勉強弄懂他要表達的意思。他並沒有熱血激昂的說起自己多麼熱愛棒球,對於白色恐怖帶來的冤獄,他也平實的道出「說不怨恨,那是騙人的」,但是當字幕打出老先生在2006年年初已然去世時,我的眼淚不知怎麼就開始掉了下來。
因為從那個難得而珍貴的紀錄片中,實在太容易一眼看出老先生骨子裡對於棒球的喜愛。而我又想起了2003年緯來拍攝的某支短片中,拍到一位老象迷,都已經六十好幾還中風,卻堅信看球比吃藥來得有效。影片中白髮蒼蒼的老先生,和老伴一起在電視前面看著轉播,老先生手搖著大象玩偶開心的加油,記得當時我看到這一幕也是當場眼淚就直接往下掉。
昨天和M在陽明山上,指著沒有球賽卻燈光通明的天母棒球場,我說目前我最大的期待,就是能夠讓天母或台中洲際棒球場讓我管。因為我知道身為一個球迷喜歡的東西,討厭的東西,而如此單純的喜愛和厭惡,怎麼會職棒都開打了20年,卻依然做不好呢?
去年八月跟Rach在美國23天跑了九座大聯盟球場。在假日午後的Petco Park,我看到帶位員中有好多是走路緩緩的白髮老先生老太太。比賽結束後,我們晃去稍遠的停車場開車,一路慢慢開過市區較小條的道路,也看到這些方才帶位指引的老先生老太太們,拎著便當慢慢走在行人道上。我想他們大概是義工吧,免費看場棒球,和進場的球迷閒聊棒球,在一個八月的悠閒午後,又怎能說不是一個老球迷的最高享受?
而這些,哪天會在台灣看見呢?這個問題我去了越多大聯盟的球場,就越會忍不住一直問自己。
如果我的爸爸是球迷,而如果我們有個很棒的職棒看球環境,當他60、70大壽時,我買著昂貴的幾張球票,帶著他、我媽和全家,做在主隊球員休息區隔壁的位置上,讓他享受一個溫暖的午後球賽生日;或者在和主隊球團說一聲,能否請主隊明星球員在七局結束時送個蛋糕到我們家這個位置來,在唱完take me out to the ball game之後接著唱生日快樂,我在想,如果我是那個生日的老球迷,我大概到死也是那隊終生的球迷吧。
難嗎?我不知道,但我只是想,希望有那麼一天,這樣簡單的小活動,我可以在台灣看到。
而有那麼一天,台灣進場看棒球的觀眾,也會有四成的人其實是不熱衷於看棒球的,那,吾願足矣。